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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文周刊·2018年第5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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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第三交响曲 | 圣赫勒拿岛上的英雄颂歌

纪念贝多芬诞辰248周年
1770年12月17日-1827年3月26日

(关于贝多芬的生日,因为史料无法考据,只知道他受洗日是12月17日,按照西方习俗,受洗一般都是在出生第二天进行,所以很多人推断他应该出生于12月16日。但这样的推断至今没有得到权威专家的认可,因而如今全世界很多著名的音乐机构、媒体都是在今天纪念他的诞辰。)

作者:莫敏妮

滑铁卢战役之后,一个人突然从生命最喧闹的舞台上被放逐到冰海无声的岸边,那是怎样的滋味?据法国浪漫派先驱的回忆录,说拿破仑有几个中国仆人,像葡萄牙最伟大诗人卡蒙斯的那个爪哇仆人一样忠诚,总是用双耳尖底瓮从流淌的一眼泉汲水。泉水上长了两棵柳树,拿破仑喜欢泉水旁的柳树,周围是一片鲜嫩的草,点缀着菖蒲。看到这,端然有忧色,因为菖蒲意境孤绝,梵文诗歌里就写道:“菖蒲尽管有光彩和香气,却并不是一种为人所看重的植物,因为它在坟墓上开花。”1821年,当得知拿破仑在遥远荒芜的南大西洋上的英属圣赫勒拿岛去世,贝多芬感叹道:“17年前,我所写的音乐正适用于这件悲惨事件。”从这句话可以捕捉到,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无论经历怎样的创作历程,都无法掩饰他英雄惜英雄的本色,也应和了当初写慢板乐章的预感:英雄总是九死一生的。那么,“悲壮”必是这首交响曲的音乐基调无疑。

很多思想家都将历史比作“悲剧”。比如德国浪漫主义诗人诺瓦利斯曾经说:“历史难道不应当以悲剧的形式书写吗?”世界历史中的斗争,总是向着新的世界展开的苦恼。历史的进步是悲剧的。说历史是“悲剧”,并不是说历史过程总是失败的、唯有黑暗惨痛的意思,而是说历史过程是充满斗争性和巨大牺牲的,历史的真理不是直线和单义的,历史的意义是内在冲突、无法调和的。英雄也不例外。正如小跑几乎是不受拘束的马的特点,英雄在人们心目中总是力挽狂澜,总有亟待激动人心的意外与死亡。贝多芬《英雄交响曲》具有逻辑严密与综合性,有“葬礼进行曲”的交响曲,其焦点是英雄之死以及他的诞生与复活,这是西方基督教的精神所定义的。“Sinfonia Eroica composta per festeggiare il sovvenire di un grand uomo”(意大利语:英雄交响曲是为隆重纪念一位伟大人物而作的赞歌),贝多芬在标题上写道。

说贝多芬的创作,有时还真离不开他所处的时代。对启蒙运动价值的信仰,是从利他主义、理性和人道主义理性体现出来。卢梭等启蒙思想家,在给人们以锤子般敲碎旧世界秩序的快感时,也送给了欧洲血雨腥风的大革命。随着法国大革命与革命意志的败北,理想主义为悲观主义取代,法兰西共和国沦落为拿破仑军事专政。在德国方面,康德的批判哲学和他在哲学上的哥白尼革命,主宰了整个十九世纪、塑造了今日的思辨哲学,他回应了对无神论绝境的共鸣,试图把宗教从理性枷锁下解救出来。除了“头顶的星空”之外,使康德充满惊奇的还有“心中的道德律”。正是这些时代思想的综合影响,对贝多芬的创作产生无可估量的作用。

没有哪个有潜力窥探智慧的灵魂,不曾被死亡诱惑。伏尔泰坦言自己因此勉力工作,用通往理想的慰藉弥补今生今世的遗憾。英国作家塔伦泰尔说:“如果你不想自杀,就要不断地做些事情”。 走过1802年末“海利根施塔特”的心理危机,贝多芬开始了一个心理相对平衡的、持续多产的八年平稳时期。这些年他的多产达到了令人肃然起敬的水平。从1803年5月到11月,贝多芬大部分时间在巴登和上德布林度过,奉献了《英雄交响曲》的第一稿。今天我们很多人不读哲学理论,因为有些已经完成了使命。但,音乐,贝多芬音乐,我们仍然在听。不得不听,不然我们会在面对困难与挫折时,会借着月光落荒而逃!

费迪南德·里斯流传下来的逸闻,说贝多芬听到拿破仑称帝,是怎样勃然大怒撕破题献,那是属于普罗米修斯式的贝多芬传说,对于浪漫主义和法国大革命的编年史作者可谓珍贵。我趋向于认为英雄人物肯定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更有凡人的一面。贝多芬对拿破仑的立场非常复杂,波拿巴对贝多芬来说,应该算是一次信仰危机。在梅纳德·所罗门所著的《贝多芬传》中有详细的分析。心思细密、过于谨慎,甚至缺乏勇气的贝多芬,或许更多的是基于自己职业生涯的考虑,当时他曾想移居巴黎。法国有着歌德所赞赏的“法国人在世界上是最有文化教养的,我自己的文化教养大半要归功于法国人。”矛盾性在贝多芬这部作品中得到很好的体现,这就是歌德称之为世界历史最重要的主题所说的“信仰与怀疑之间的冲突,信仰与非信仰之间的斗争”,它创造出了不断变化的张力,它力争扩展形式上的联系,然而又有断裂的危险。在《英雄交响曲》里,贝多芬让这个主题在启蒙运动的暮色之中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事实上,贝多芬在收回“波拿巴”标题后,不久又补上。就算之后,贝多芬也与拿破仑的冲突藕断丝连,他大约于1809年时,差点接受了拿破仑的弟弟威斯特法伦国王热罗姆提供的一个高报酬乐长职位。后来,贝多芬本人利用这作为博弈手段,从鲁道夫大公爵、洛布科维茨侯爵以及金斯基处得到年金。他们向他保证,以允诺永远留在维也纳为条件,给他终生经济资助。如果贝多芬真的永久移居巴黎,近代音乐史要改写了。可以说,贝多芬用《英雄交响曲》谱写了欧洲大革命之后最纷乱的一段历史。

 

 
▲ 马里斯·杨松斯/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


第一乐章
光辉的快板(Allegro con brio)

首乐章整齐而快速的音型呈现古典音乐秩序,我们从中听到了什么?意大利著名指挥家托斯卡尼尼曾说过《英雄交响曲》:“有人说是拿破仑,有人说是希特勒,有人说是墨索里尼。我认为他只是光辉的快板(Allegro con brio)。”在二战中,立场坚定的托斯卡尼尼无疑是反战斗士。按照这个说法,他是拿了第一乐章的速度去说整部作品,算是抓住了英雄的一个“共性”。我觉得这句话值得商榷,“英雄”的音乐形象固然是由“光辉的快板”来表达,但“英雄”无可置疑的不可能是已经被定性的、臭名昭著的战争狂魔。对与贝多芬同时代的德意志人与奥地利人,拿破仑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康德、赫尔德、费希特、黑格尔、席勒、歌德、荷尔德林、维兰德和克洛普施托克都属于他的崇拜者。黑格尔1806年称这位皇帝是“世界的精神”。歌德房间里立有一尊拿破仑的胸像,1829年还说:“拿破仑摆布世界,如同胡梅尔摆布他的钢琴,他两人对于我们显得不可思议。”贝多芬以拿破仑为音乐形象创作,是很自然的事。

第二乐章
很慢的柔板,葬礼进行曲(Marcia funebre. Adagio assai)

柔美沉思的“葬礼进行曲”展现贝多芬忧郁深重的一面。同音反复,连续附点,小二度半音这些“葬礼进行曲”的特征,早在贝多芬《降A大调第十二钢琴奏鸣曲》(Op.26)中就出现。应该说,贝多芬的许多钢琴奏鸣曲具有交响曲的结构形式,作品Op.26第三乐章“悼念某位英雄葬礼进行曲”重复着沉重的音型,模仿庄严缓慢行进队列,为三年后创作《英雄交响曲》中第二乐章“C小调葬礼进行曲”做出先行探索。

第三乐章
谐谑曲,活泼的快板(Scherzo.Allegro vivace)

这个短促紧张的谐谑曲,在这里不可能是开玩笑之作,是真正让人思考的乐章,贝多芬想表达什么?据说这也是第一部在谐谑曲中使用了三支圆号的交响曲。三声中部有一个军号般的主题,最后强有力地在鼓声中结束。名家对此解释有两种极端:既有称之为“自然春色的复活”、“乡间欢快的集市”者,也有认为是“军营中的景象”的,柏辽兹甚至称之为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勇士们在其领袖的墓冢前所进行的舞蹈。你认为哪种更贴近?反正探讨天才的书说,最具有天才特质的能力是想象力,谁都可以无惧地对此展开漫天的想象。我原先想象是在穿越火线的骑兵,他们小心翼翼的,即紧张又试探着。后来觉得有“复活”的表达在里面,一些细细小小的声音,似乎是新生的东西,最终会壮大成末乐章的辉煌。

第四乐章
终曲,甚快板(Finale.Allegro molto)

末乐章是糅合了奏鸣曲式、回旋曲式、变奏曲式的结合体。值得注意的是,末乐章采用的变奏形式是极不寻常的,变奏的性格从欢乐、奔放、狂烈到静思、静谧、温柔,再转向光辉的结束,凸显了英雄的壮阔历程。其主题来源于贝多芬之前创作的《普罗米修斯的造物》,有英雄情结的贝多芬以此作为终曲主题,使整部作品得到升华。而我也确切地听到了王者归来的声音,那是英雄的重生!不久之后,贝多芬创作了《“热情”钢琴奏鸣曲》(Op.57),在末乐章,我也听出了英雄站在高处的啸吟。如果说第二乐章让你在云端上看到了光芒,那么末乐章中英雄凯歌有特别激动人心的东西,它带动你奔跑,给你成倍成倍的人间生命力,让你成为王者。

 

 
▲ 奥托·克伦佩勒/新爱乐交响乐团
 

贝多芬作品创作与题献的初衷,都是对生命的赞美诗。我们再回首那个苦苦追求政治民主、权力平等和个人自由的革命年代。拿破仑创造的奇迹,来得快消失得也快。随着拿破仑征战意大利和埃及,法国进入世界史的野心扩大,革命理想高涨,共和国祭出自由的各种造型。马朗哥战役、奥斯特里茨战役和耶拿战役,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直到1812年5月,拿破仑率领使用12种语言的57万大军远征俄罗斯,最终不得不从俄罗斯撤退。“灾难啊,莫斯科的溃败完全是一场大灾难。”他在厄尔巴岛时期研究马基雅维利《君主论》作过这样的评论。我们在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中,除了会被娜塔莎之舞的迷惑,也会在某个寒冷的深夜,想起拿破仑的军队在霜冻与初冬的风雪中从莫斯科撤退的景象。“在我看到厄尔巴岛之前,我曾所向无敌。”从地中海的厄尔巴岛返回、滑铁卢战役和圣赫勒拿岛,一张张肖像,唯有莫里哀的天才能使之具有一种戏剧的庄严。拿破仑被滑铁卢的胜利者埋葬。

拜伦爵士在讽刺颂歌说:“To die aprince or live a slave,Thy choice is most ignobly brave. ”(死为王或生为奴,你的选择勇敢得卑鄙)。透纳在他的油画《战争:流亡者和石贝》中用金黄与残血交融的色调描绘流放岛上的拿破仑哈姆雷特式地打量着一地的石贝,“To be,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在英国人看来,拿破仑的霸业是如此的空虚、愚蠢。然而法国人不服,认为这是错误地评断了一颗绝不走回头路的心所怀有的希望与力量。从波拿巴和帝国跌进其后的种种,乃是从现实跌进虚无,从山顶跌进深渊。他们对此沉吟不缀:诗人应该知道,拿破仑的命运像所有接触的命运一样,是一种灵感。这种灵感善于将一个失败的结局转化成一个使主人公再生的高潮。就像,亚历山大大帝在希腊人眼中根本没有死,他只是隐没在巴比伦壮丽的远方;在法国人眼中,拿破仑是最后一位十字军战士,他只是消失在酷热地区的辉煌天际。

需要聆听多少遍,才理解一部交响曲?不一而论,有时是一听即念兹在兹,有时多少次也是迷惘,而有时却又是常听常新。为什么我听《英雄交响曲》,第二乐章是雨打梨花般的孤独深处,而末乐章又是王者归来?传奇版本“乌拉尼亚”的存在,让这首交响曲增添了厚重的历史感。富特文格勒在1944年,正好是第三帝国崩溃前夕指挥,人们认为他着力挖掘了此曲的悲剧性与惨烈性。这使得好奇的人更有一番滋味子。富特文格勒或许如世人评论的最能将贝多芬英雄性格中的诗意、温情、甚至悲情塑造得无比丰满和立体化,但是我个人也喜欢卡拉扬指挥的版本,因为理性与崇高。库特·马祖尔年逾八旬仍然充满能量,他的《英雄交响曲》指挥得极棒!其中"葬礼进行曲"将弦乐演绎得淋漓尽致。总而言之,这首作品在某处“如歌乐段中略带不安和暗含伤感”的演奏,都能引发海德格尔式悲观主义者终生追问存在的意义,或“那支配着万物存在的意义”,因为总有“英雄所见略同”的忧伤共鸣。在喧哗的时代声音中,我们要善于倾听真正英雄的心声,倾听某种寂然无声的东西,这些声音或许裹住了许多行动。无论是作为对启蒙思想、共和制或对拿破仑个人的致敬,还是引领内心趋向崇高,我们都可以通过贝多芬的音乐获得某种升华。

出处:enjoyGUDIAN 古典音乐(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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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19[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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